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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帆16岁时踩线考入母亲所任教的重点高中,高一上学期时成绩尚在中游,终于在沉迷荣耀后年级排名飞速往下坠,风雨飘摇地吊在末尾的几十名,总算没垫底,为身为优秀教师的母亲保住了仅剩的几分颜面。 高一下学期时乔一帆鼓起勇气向父母递上微草训练营的报名表,乔父仍在看微草夏季训练营的介绍手册,乔母便签了字,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你就去试试吧。”当时荣耀电竞训练营的筛选体系已颇为成熟,训练之苛刻严厉附带劝退效果,心志不坚定者自动退出是早晚的事,因此乔母才爽快签字。 当时的乔一帆一愣。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在荣耀上到底有什么天赋,只是他在网游里确实玩得好——他什么都玩过,尤其是辅助职业,彼时老是喊他“大佬”中草堂公会分会长在又一次副本后再次劝他,说:“你不去训练营试试真的太可惜了,别老是这么低调。” 乔一帆不记得自己进入荣耀的初始职业是什么,不过后来他认真玩的账号卡都是些辅助型职业,而当时那位中草堂的分会长给他建议时,他cao作着自己装备尚可的守护天使账号卡——那是分会长给他寄过去的几张辅助职业的账号卡之一。 于是乔一帆想,那不如就试试。因为他确实很喜欢荣耀,像所有北京本地荣耀粉一样崇拜微草的大神王杰希,因而憧憬职业圈,他可以试试吗?那就去试试。他干脆就把更多精力投进荣耀,哪怕成绩一落千丈,成为重点中学的吊车尾,但微草训练营的筛选测试果然轻松地过了。 乔一帆看见母亲率先在微草训练营的报名表上作为未成年学员的家长签字,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想,还好他们眼里我已无可救药。 他真想逃。 乔一帆其实丝毫不怀疑父母对自己的爱。 乔一帆早在小时候,便已敏感而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同龄人生理上有异,而他的父母科学客观地接受了的非常之处、且毫无保留地爱着他——他们任由他随心所欲地成长;他的父亲是外科医生,为了体质特殊的他不惜奔走昔日恩师同学与彼时同僚的关系为他寻得一位权威的医生作日常检查与健康管理;父母接受他模棱两可的性别,他不喜扎辫子那便不给他留长发,他更愿意自己像男孩子便从不让他穿裙子。 终于乔一帆在青春期适合的年龄里如愿发育出更偏向男性的性征——喉结、变声期、第一次遗精,他鼓起勇气对父母说自己更愿意成为男性,父母也遂他所愿。那时候一切都美满如圆月,直至圆满幻象行至月缺,乔一帆日渐从父母日常的琐碎言行中拼凑出他们所期冀的正常的青春期儿子的轮廓——作为男性,理应爱慕女性;作为学生,理应为所有升学考试拼尽全力;作为逐渐行进至正常轨迹的他,理应做一个当下社会主流框架下的正常人。 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乔一帆忽然清醒,意识到必须挣脱。他对荣耀心有向往,一个崭新的可能性在他眼前散发着缺口漏进来似的微末的光——仅此便已足够让16岁的少年飞蛾扑火地跳进前途未卜的梦想。 乔一帆从母亲那里收到对方返还的、自己成为职业选手的这些年执意打如父母账户的那部分工资时,脸上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惊讶。彼时他正要打电话问,尚未被触屏点亮的手机却先一步在夏日暖灰的阴影里照亮他的表情,是母亲打电话过来,再次确认他晚上回京航班的到达时间,又说庆祝你的队伍有四强的好成绩和你下赛季升任队长,明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饭好吗? 乔一帆一惊。 “下赛季我升任队长这件事……哎?mama你怎么……?!” 乔母语气顿时略带尴尬:“不是吗?我看新闻都这样报道……” “啊不是不是,只是你以前不关心这些。” 原来是父母终于正视并认可了他的职业,乔一帆想,彼时在宿舍独他一人的房间里无奈地笑了一声,说不上好与不好,对或不对。 无法被看见、难以被表达与理解的艰涩的隐痛,日久天长,就只能当做没有创口。 乔一帆没有想到乔母会如此直接地把“同性恋”一词说出口。他一边注意路况,一边手心发汗,他的母亲甚至提示了他注意看导航变向,而他的母亲语气中平静而失望地重复:“孙医生确实是提醒过我和你爸爸的,像你这样的体质成为同性恋的继续很大。” 乔一帆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心道“提醒”这个词也不知道是医生的原话还是父母转述时的主观想法在作怪,而且也不是“成为”。 应是他是,他本来。 乔一帆一直试图转移话题说些别的,但不成功,平常记者会或者综艺采访也难落入窘境的乔队此时接连陷入难堪的沉默,直到抵达乔母下榻的酒店,母子间还是无话。 车子行至酒店大堂门前,门童前来敲门、彬彬有礼地询问副驾的乔母是否要下车。 见后方暂无来车,乔母对门童礼貌一笑,歉意地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乔母声音很平静,她确实是连失望都十分平静的那种人。她落下判词般道:“原来你当初去打游戏也是这样,不仅是想逃避,也不想被我和你爸爸管。现在如你所愿了,你经济独立了,我们确实也管不了你了。” 乔一帆听了便要皱眉,是有一点,但不完全是那样的。可他到底脾气好,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正要开口辩驳,母亲便已推开车门,穿着深色大衣的后背像铁一样。她下车,不轻不重地把车门掷上。 车灯霎时一亮,又熄灭了。 乔一帆一愣,满腔真心话如灯灭。 乔一帆回到家时闷闷不乐,一脸郁郁,正碰上邱非从厨房出来,后者拿着两碗清汤面,其上的葱花炸蒜和煎到微焦的午餐rou丝非常香,闻理第一次在他们家吃到的邱非做的饭时震惊得几乎满脑子都是海无量那个表情包“我满地乱爬.gif”,内心“原来我们小队长很会做饭啊啊啊啊啊好好吃啊啊啊啊啊啊”“原是我们不配TT TT ”的弹幕飞速划过炸了满屏。 乔一帆闻到香味就有点眼眶发热,隔着面汤热雾看到邱非的脸时更是满腔愁绪化作青烟,柔情像汪盛月的湖。 邱非把两碗面搁到餐桌上,拉开椅子坐下,给一帆递筷子的时候随口说:“回来了?” 乔一帆接过筷子,恢复了平时柔软又无奈的表情,道:“被我妈嫌弃了。” 邱非心想这表情不愧是一帆前辈,但也只好说:“一开始我爸妈也非常嫌弃我。” 乔一帆忽然跟不上他节奏:“嗯?” 邱非忽然笑了一下: “我那时候把他们闹得快疯了。” 只一个“闹”字显然低估了邱父邱母的心理阴影面积。 彼时参加完邱非高一上学期期末家长会的邱母脸上光彩照人——邱非期末考试果不其然又是年级第一,分数断层第二名,结果当天晚饭过后邱非便严肃郑重地把嘉世全日制训练营的介绍手册和报名表递到父母面前,认真且逻辑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意思很简单,不想念书了,想要辍学去打时下最火热的网游荣耀的电竞。 这还不是最让邱非父母闹心的。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没过两天便有一位自称是邱非同学母亲的陌生人来势汹汹地加了邱母的微信,随即劈头盖脸地发过来好几段语气狂躁声音尖利的语音消息,说是要带着孩子、孩子父亲以及班主任一起上门讨说法。 在这个最要紧的关头,邱非非常要命地被出柜了。 乔一帆听得一愣一愣。 邱非却像在说什么好笑的往事,语气轻松得根本没情绪:“我爹骂人的时候说他口无遮拦都算轻的,我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妈说我芯子坏了还去祸害人家。结果我家一地鸡毛的时候叶修前辈还上门了,真是debuff全给我叠满。” “啊……啊?前辈还上门了?”乔一帆目瞪口呆。 彼时对嘉世的叶队来说只是个巧合。 叶修去食堂吃饭碰到训练营的教练,后者说筛选测试里有个可堪天才的战法苗子,可惜是块难啃的骨头。 叶修一听就感兴趣,午饭过后跟教练去看筛选时的录像,发现后者说得果然不错,又去去看此人资料,也认同对方确实难搞——少年就读于本省重点高中。这类人先不论本人意愿,家长就难搞。 叶队挠头,掏出来根烟咬着,又给教练递了一根,随即问对方:“能替我联系联系对方家长不?我想去他们家拜访一趟。” 对方既是天赋异禀的战法选手,那便事关一叶之秋的接班人,得了邱非父母应答的叶修也毫不耽误,随即与教练和俱乐部崔立经理一同前往,到目的地下车时他到底感慨了一下:“这别墅区不比上林苑气派多了?怪不得这小子难搞。” 崔立擦汗,干咳两声,说:“这里比上林苑还贵。” 成绩优异,家境优越,想必肯定也前途无量,得什么样的家长才这么想不开放这样的孩子去打游戏? 让叶修一行三人意外的是邱非的父母竟然非常好说话。不如说他们好像已经被什么狂风骤雨般摧残折腾过,此时看什么都非常平和,让经理崔立和准备好一番说辞的教练欲言又止。 叶修:……………………………….. 倒是名为邱非的少年目光炯炯,在一番礼貌的交谈后态度庄重认真地给叶修三人递上了报名表。 叶修顶着少年注视偶像的炙热射线,和崔立以及教练暗戳戳对着报名表吐槽:“说好的难啃的?这报名表父母都签字了,训练营里报名合同父母都签字的能有几个啊?!” 邱非说完,才发现乔一帆听得一脸向往。他戳戳面碗,把人叫回神:“喂,一帆前辈。” “啊,”乔一帆果然应声回神,眼神很亮,方才的郁色一扫而空,羡慕地说:“竟然是前辈亲自登门拜访了吗?邱队你也太幸运了。”他这么说的时候无讽刺也无自怜,只是纯粹的憧憬,似乎方才的烦忧和晦暗的往事早已记不起,只是接着说:“前辈确实就是这么好的队长啊。” 反而是邱非替他把不太愉快的话题拉回来:“那你呢?” 乔一帆吃了口面,才语气轻松地说:“当然是没有你那么幸运。” “那现在呢?”邱非追问。 “现在的话我爸妈当然已经不反对我打荣耀了。”乔一帆笑着说。 邱非早知他不会说下半句,但好在他能察觉下半句,他想,那就是一帆的父母不喜欢他们谈,因为这样毕竟、虽然乔一帆并未开口——但他未必不在意。 邱非回想起自己被出柜后、震惊的父亲对他破口大骂,最后骂得词穷,只能凶巴巴地重复说你这样是不正常的。彼时少年挺直脊背站在父亲面前接受对方的庞然怒火,听到这三个字还是非常困惑,就好像晴日中几枚雨星来势汹汹落到头上,即使他油盐不进,即使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只是气在头上,还是觉得“不正常”这三个字非常刺耳。 邱非无声地注视着一帆的脸庞,无限爱怜地得出答案。 不正常。这三个字,乔一帆不会在意。但倘若是他的父母这样想,他便无法不会在意。 乔一帆洗澡时确实正在想两小时前发生的事——母亲作为他的至亲之人,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卑微难看的一面翻弄出来。莲蓬头热水丰沛,他站在淋浴间,被热腾腾的水雾包围,沮丧地想,真可惜,爱并没有办法改变观念。 乔一帆抓了条干燥毛巾半披半擦头发地步出浴室,穿过浴室卧室间那个小小的衣帽间,正碰见邱非戴着半边的蓝牙耳机,靠在躺椅上就着落地灯光、拿着IPad在写笔记。新嘉世的小队长手边的小圆木桌上还摆这个笔记本,显然是看复盘视频用的;他身后落地窗里杭州的冬夜沉静而璀璨,右手边窗外则有嘉世俱乐部的红枫在夜色中闪烁如远星。 乔一帆一下子就看笑了。那张躺椅是他随便买的,结果对邱非来说哪里都舒服得恰到好处,再垫上个腰枕、带上新嘉世小队长的复盘三件套(一台能剪辑的电脑、写笔记的IPad和惯用的蓝牙耳机),随即就可以秒进旁若无人的复盘状态。